太阳は夜も辉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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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执离】宴清都

昏君明X权臣离,HE。

一个套路故事。不开放转载。

架空朝代,繁盛的天朝上国天权设定,改了昱照山的地理位置(你)

情人节+春节贺文,祝大家新年快乐。



 

[一]

 

图克苏尔来自关外的小国。

儿时他站在风沙弥漫的城墙上,牵着阿母的袍角,看驼铃阵阵的商队行过绵延的大漠。两季更迭,又载着满满的收获归来,商人们扯下防风的纱面,带着满足的笑容分给他一口醇美的葡萄酒。

他们这是从哪里回来呀,他仰着头问。

波斯,天竺,还有天权。

阿母给他讲的地志异上有这些名字,当时阿母戴着金饰的手指划过昱照山东侧的一大片土地,告诉他这是阿父的故土。

那是个堆满黄金、玉石和瓷器的国度。

图克苏尔彼时尚且年少,懵懂地抬头问阿母,他什么时候,能去阿父的故乡看一看呢?

等你长大。

那时阿母温暖的手抚摸着他头顶,带着柔和的笑意。

总有一天,你能替阿母去看一看,你阿父生活过的地方。

 

他的母亲教了他远方的语言和文字,让他在商队渐渐扩大之后,有机会作为使臣,前往昱照山后富饶的国度。

天权,的确如他母亲所描述的那样,是个奇妙的地方。

半圆的皓月攀上含光殿精巧的飞檐之时,宫宴的歌舞奏响了第一个音符。娉婷的舞姬身穿贵重的丝缎,用斑斓的彩衣将腰肢束得盈盈一握,应和着丝竹声伸展水袖,如同池底的蔓草,在殿阁中摇曳生姿。

厚重的殿阁各处点着宫灯,每座金制的烛台都镶着两颗耀目的宝石,配合烛火将室内映得亮如白昼。案上的珍馐佳肴,全部盛在釉色通透的瓷碟中。身着藕荷色宫裙的宫女们有素地立于桌案旁,自纤细的壶口,将宝石红色的葡萄美酒倒入碧光粼粼的夜光杯,垂首时露出白皙的后颈和发间珊瑚红的耳坠。四角的香炉里似乎燃着某种神秘的香料,清雅又奢靡地,探入在座宾客的衣角袖口,留下细微的余香。

这里的一切,都是关外所不能想象的极乐之地。

图克苏尔把视线移到金陛之上的王座,看向这一切的主人——

——天权王,执明。

年轻的帝王如今尚且年少,不到而立,却已经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九年。十五岁登基,同宗的亲王手握重权,他像个傀儡一般坐在至高无上的王座上,偶有惊人之举,却仍被王叔辖制。等到先帝留下的老太傅病故,他便好似失去管束一般,成日更加沉迷于游猎嬉戏、奢靡享乐之中。

王座之上传来带着笑意的男声:“如此佳宴,王叔不在吗?”

图克苏尔这才注意到,金陛之下的首位,竟平白空出一个位子,即使主人未到,也没有宫人擅自撤下。

立刻有侍从尖声回道:“回王上,成王殿下说宴请使臣是国事,他不便参与。”

“王叔总是这般拘谨!”他挥挥手便让侍从退下。

今日约是这盛大的夜宴场面得了他的意,多喝了几杯,美酒熏得眉眼之间多出一丝醉意,衬得玄衣华服的帝王之仪中,又添了几分风流之态。他唤来身旁宫人附耳吩咐了几句,又挥退他们自己斟了一杯酒。冕冠的十二旒之后,那双半眯着的眼正盯着殿中展袖翩跹的舞姬,似乎如同传闻一般,是个沉迷声色的昏聩君王。

然而图克苏尔顺着他的眼神望去,却发现他所看的,应当是舞姬一侧、列席文臣之中的一人。

至于君王的目光究竟指向谁谁,因为对方太过突出,简直不作他想。

在文臣筵席中的一群老学究之中,只有一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。那人看上去刚过及冠之年,生得极好,虽然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张侧脸,但那身四品的朱红官袍更衬得对方容色出众,竟比殿中的舞姬都要姝丽三分,让人只看一眼,便难以移开目光了。

“劝你最好少看那位年轻的侍郎大人。”

以熟稔的家乡话说出这句忠告的,是一同出使天权的长官。面对图克苏尔询问的目光,他反倒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“那位慕容侍郎……可是王上的宠儿。”

推杯换盏数轮过后,宴会也到了散场的时间,尊贵的天权王尽兴而归。而人群之中有个不起眼的宫人凑到中书侍郎身边耳语了几句,对方披了斗篷,两人悄然从出宫的队伍中离去。而沙漠上的勇士往往拥有一双锐利的眼睛,图克苏尔看得分明——

——他跟随那位宫人而去的,分明是方才帝王仪仗离开的方向。

 

 

[二]

 

“那位姿容出色的中书侍郎,复姓慕容,单名一个离字。”

 

听说他家中没落,亲眷离散,若非哀其衰颓,又有哪家的父母、能以“离”字给寄予厚望的孩子取名呢。而朝中暗地里有人笑他,这名字倒像是什么乐伎的花名,既笑他出身贫寒,又嘲他得宠之技。

实际上,慕容离入仕最初,倒真是因其才名。

三年前的科考,他以一手锦绣文章跻身终试学子之列,金殿御前侃侃而谈时,还未曾及冠。他的策论作得太大胆了些,引得朝中几位保守老臣不满,然而几乎是所有考官都认为这个学生,日后必然前程似锦。

慕容离的仕途倒也应了他们的推测——只是过程截然不同。

天权王龙颜大悦,亲点探花郎,甚至织金帘幕后的双眼,就没从他身上移开。

洪崖差遣探花来,检点芳丛饮数杯。

琼林苑赋诗设宴,这位新晋的探花放着满园雪白的杏花不摘,偏偏折了一枝晚开的桃花。他一身春衫逶迤而来,垂首敛眉,将那枝盛放的双色洒金碧桃,呈给了同样年少的风流帝王。而天权王的目光,却停留在他因粉白花瓣相衬、而更显清丽的容色上。

桃花浅深处,似匀深浅妆。

执明笑着接过那枝灼灼新桃——

——那便是这段荒唐事的开端。

 

琼林苑筵席之后,状元例授翰林院修撰,榜眼、探花则应授翰林院编修。天权王言探花郎同自己年纪相仿,特意点他入宫讲学伴读。

然而当天晚上,就把他留在了自己的寝宫之中。

这举动算不上隐秘,在暗地里流传开后,很多朝臣惊异于王上的荒唐,也有不少人,为那位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感到惋惜。

只是这些隐秘的流言议论,随着慕容离的步步高升,逐渐转变了风向。执明看上去颇为宠爱这位新科进士,金银、丝绸、珠宝,一件件流水般的赏赐,尽数抬进了慕容府的库房。而那看似清贵名士的慕容离,却也不惜气节,执明召见从不称病回绝,反而欣然受之。

这样的恩宠,不屑者有之,眼红者亦然。

而朝臣的不满情绪在盛夏时节达到顶峰——执明竟堂而皇之地带着慕容离前往温泉行宫,赋诗游湖,赏花对酌,甚至共浴逐月池。

当真是荒淫无度,寡廉鲜耻!

他坦然接受王上的赏赐,是贪慕权势;他奉旨入宫参阅内折,是进献谗言;甚至连他平日里惯着红衣,也成了以色侍君、刻意媚上之举。御史台细数了慕容离的种种“罪责”,接连几封弹劾的奏折摆上了君王的书桌。

作为近臣的慕容离自然看到了这些弹劾自己的奏折,他亲自将它们呈到执明面前,并退一步行礼:“臣不敢越俎代庖,一切但凭王上裁决。”

他请罪时低下头去,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。这般低若尘芥的姿态,他做起来也是独一派的清雅矜贵,仿若一只垂首的白鹤。

——执明勃然大怒。

素来怠于理政的君王,破天荒地在早朝时摔了折子,参与弹劾的官员或削职贬谪,或押入大牢吃了好些苦头,甚至将紫宸宫的内侍上下整顿一番,好几个没挨过这一遭的,都是被抬出的掖幽庭,一卷草席草草葬了了事。

一个慕容离,竟让王上回护之此!

如此祸乱朝纲的弄臣之流,若放任他得势,定是千古罪人!

有朝臣求到了成王府。这位当今圣上的王叔曾在他年少时代为摄政,如今不过不惑之年,仍是位高权重,又素有贤名。而成王摆弄着他的佛珠,苦笑着将前来的老臣都送出了门,紧接着竟是称病数日不朝,一副避其锋芒的模样。

那之后慕容离的擢升速度不减反升,仅仅两年,就做到了正四品的中书侍郎之位。中书令年事已高,过不了两年就是告老还乡之期,这位子该轮到谁,朝中无人不晓。

而那些弹劾他的奏折,再也没出现在执明的书桌上。

 

 

[三]

 

图克苏尔住在驿馆。

宽阔平坦的官道两旁,酒楼的长幡在风中飘摇。当垆的北狄胡姬风姿绰约,金子般的长发和翡翠般的眼睛,胡琴小调里传来异域故乡的遥想。定州城的冬日有落雪,酒家烧足了炭火,连酒盏里的诃梨勒都是温过的。

他跟在长官的身后,去拜访粟特的大商人。路克泽在定州城住了十数年,虽是红发蓝眼的外族长相,却已经完全融入了汉人的生活。帘幕后平康坊的歌女唱着图克苏尔听不懂的曲子,而他又在席上,见到了当日印象颇深的慕容离。

那位中书侍郎大人一身象牙色衣衫,在衣香鬓影的筵席上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。

“又见面了,两位。”

汉人讲话从不直说——这位慕容大人语调极为温文,其中隐藏的深意,在他和路克泽打了几道机锋后,才被图克苏尔听出一点苗头。

他不知道汉人的高官和粟特的大商人何时开始往来,做了多久的生意。路克泽手下的商队铺开了宽广的商道,茶叶和丝绸换成黄金,像是滴水汇成河流,从沙漠和草原穿越而来,一箱一箱落进了对方的口袋。

中书侍郎的宅邸在永兴坊,豪门显贵聚居的寸土寸金之地,和皇城只隔一条街的距离。现下年节,正是走动打点的时候,宅院正门不间断地停着鎏金门框的马车,偏门也总有上不得台面的箱子进去。

那之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到访慕容宅,对方都忙得脚不沾地。今日慕容离方才从成王府回来,摆出新到的茶叶招待他。

“我听说成王殿下已经不过问国事了?”

“成王殿下年纪大了,觉得政事烦闷,只是他到底是天权的王爷,该尽的礼数总不能少了。使臣初来乍到,自然不明白天权的官场礼数,是慕容怠慢了。”年轻的中书侍郎笑了,垂下的眼里暗藏着不明的深意。

宅邸不大,水竹幽静,园中大片的羽琼花冬日里叶都落尽了,只剩下残枝。图克苏尔是不懂那些汉人的风雅意趣的,他只觉得枯枝败叶萧瑟得很,随口问慕容离为何不将残枝铲了,好让雪落成一块平整的锦缎。

“来年总会开出新花。”袅袅茶烟飘摇而上,沾上他的眼睫。

“那何不来年再种新的?”

“春日里我用这花装点园林,待到深冬花落、不需要它的时候就把根系铲除,未免也太无情了些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白衣的背影立在窗口,目光放在窗外灰色的残枝,手搭在窗棂上。这个人执得了笔,揽得进黄金,权倾朝野又深得帝王宠信,图克苏尔不懂汉人讲话的弯弯绕,却平白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。

图克苏尔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,就听见门外侍从踏雪而来道:

“大人,王上召您入宫。”

慕容离端茶的手顿了一下。

图克苏尔先声拜别,对方带着歉意吩咐侍从送他出门,自己入内换了身榴红的外衫,雪白大氅藏了银线绣的暗纹,一看便知千金难得。图克苏尔离去时他正坐在镜前散开长发,手边放着华贵的金冠,所有的情绪放在眼底,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

“他这样说成王?”

路克泽哂笑了一声,倚在软垫里的身子忽然向前一探,凑到图克苏尔近前问他:

“当年琼林苑筵席之后……就是成王殿下将他送到王上寝宫的。”

“你猜他面对成王是什么心情?”

红发的大商人低低地笑出声来。

 

 

[四]

 

外来的使臣一直留到上元节后。

图克苏尔归乡那日正是立春,雪霁天晴,柔软的枝条已然点缀上细小的新绿。

东出青门路不穷,驿楼官树灞陵东。使臣队伍和路克泽的商队一起从青绮门出发,慕容离正逢休沐,便赶来送行。

“一路珍重。”

图克苏尔带着天权王的赏赐和路克泽的商队回到了关外。他熟悉的大漠和驼铃,让遥远的定州城仿佛一个绮丽又诡秘的幻梦。

他偶尔还会想起那场夜宴,想起冕旒下年少的帝王,筵席间容色出众的权臣。他甚至还会在脑海中勾勒那幅图景,受到召见的中书侍郎对镜梳发,换上缠枝的金冠和玛瑙红的艳丽外衫,跟随手持宫灯的侍从,御赐的大氅拂过落雪的长阶。

那人若是贪慕权势,借着枯枝暗指的是什么意思?新年时前往成王府应酬,面对让自己陷入这一境地的主谋者,又在想些什么呢?

汉人真是太复杂了。

 

那之后的年岁里,天权的消息传闻就未曾间断过。天权王仍是那个昏聩的君王,慕容离仍是那个备受宠信的权臣——

——直到定州城全面封锁的消息传来。

这一场政变来得突如其来又悄无声息。但若是仔细回想起来,只怕之前他所见的平静表象下,已悄然潜伏着无数亟待爆发的暗流。

声色犬马的昏君忽而露出了深藏的利爪,雷厉风行地撕下了盘踞在朝堂的那只秃鹰的假面。成王贪赃舞弊、枉法营私、犯上作乱,已被压入宗人府,即将在那里度过他余生的岁月。但按照天权王如今的态度和手段,恐怕不会让他活得太久。

至于慕容离……他成了这场政变中极为关键的一子。

五年前,淮扬慕容氏全族上下死于一场“天有异象”的火灾,只有未曾及冠的独子幸免于难。那场火灾正是成王的手笔,而慕容家的小少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过了成王的耳目,几年后摇身一变,成了新科的探花郎。

所谓的君王宠信,是假作的荒唐戏码,既用以迷惑成王,又为天权王暗中布局提供了机会。

慕容侍郎光风霁月,忍辱负重,实在是难见的清正纯臣。这一场政变结束后,他恢复本来身份,又因从龙之功获封宣城侯,一时风光无二。

图克苏尔拜访长官时对方似乎语带忧心:毕竟在政变中升至高位的臣子,总是逃不过兔死狗烹的凄凉结局。

“我知道你在定州时和慕容大人有所往来……”

“请大人放心。”

 

三年后,原先的中书令告老还乡,慕容黎拜相。

图克苏尔作为出使天权的长官来到定州城时,还是同样的含光殿,同样的夜宴,只是君王下首的第一张案几,已然换成了红衣金冠的青年。

依照天权王的手段,功在阴诡暗道的谋臣,留着命到现在已是让人惊异了。毕竟一把刀只是一把刀,纵然再精巧华贵,染血后弃了便是。

图克苏尔忽然想起了当年他初至定州城,上元灯节时人群里惊鸿一瞥的那一幕。

火树银花不夜天下,站在年轻的中书侍郎身边,徜徉在灯海中的男人,虽然以斑斓的彩面遮挡,衣着低调,看身形却分明是王座上的九五之尊。

他记得那两人的手牵在一起,绚烂的流火所映出的眉目都是温和的。

所谓的光风霁月是真吗?

所谓的偏宠听信又是假吗?

这其中真假,恐怕天权王都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了。

图克苏尔看着教坊舞女随着击节鼓声蓦地变幻彩衣的颜色,委地排出贺年的花字。喝彩和丝竹声里,群臣随中书令纷纷举杯,金陛之上的天子饮下屠苏酒,殿外响起了焰火和礼炮的轰鸣。


——他只看见海晏河澄,盛世清平。

 

 

 

-Fin-



之前脑洞里说的昏君X权臣,我终于填坑啦!这段时间沉迷在楚留香手游泡原随云,哈哈哈哈哈天净沙·弹剑作歌有人吗……(被打)

本来这篇有上中下,结果我为了统一视角强行砍掉了之前写的大概一千字的离离部分,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再单独写篇短篇补上w

架空朝代,但看完《妖猫传》之后把整体的设定往唐朝上靠了一下(比如中书侍郎的四品是唐朝官制)……这片美术真的好,我噶意!唐朝相关向大家推荐《长安之春》这本书,我买《默读》商志顺手拍的,写这篇的时候边写边看。是一位日本学者根据资料考据的唐朝风俗文化志,看起来不枯燥,很有意思w

祝大家新年快乐!

PS.这次CP22我应该会去,问一下如果把我的执离短篇凑一凑做个1块钱的那种小料薄本扔去CP有人要吗(瑟瑟发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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